【注釋】：
[1]：音“凍”。
[2]：音“護”。
[3]：音“于”，越過。
[4]：通“汝”。
[5]：音“于”。
[6]：音“岡”，意通“岡”，山脊，高地，九坑即九岡，九州的代稱。
[7]：通“披”。
[8]：音“余”。
[9]：通“花”，古音“敷”。
[10]：音“未”。
[11]：音“浸”。
[12]：音“聽”。
[13]：音“科”。
[14]：音“乎”。

【簡析】：
楚地風俗好祀鬼神，楚人以為人之壽夭必有神靈主宰，因而奉祀大司命。

一說大司命是星名。《史記·天官書》云：“北魁戴匡六星，曰文昌宮：一曰上將，二曰次將，三曰貴相，四曰司命，……”

古人以為大司命是管人之生死的壽命之神。本篇是祭大司命的祭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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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大地打開天宮的大門，
我乘駕起一團團連接的黑云。
命令旋風在前面開路，
指使暴雨洗凈空中的飛塵。

少司命你在空中盤旋降臨，
我越過空桑山將你緊跟。
密麻麻九州的黎民子姓，
誰長壽誰夭亡全由我定。

我安閑地高高飛翔，
乘著清明之氣駕御陰陽。
我與你恭謹?shù)卦谇摆呑撸?br>引天帝直到達九岡山上。

云彩的衣裳長長地飄動，
腰間的玉佩叮叮當當。
憑借著萬物陰陽生成之理，
誰也不知道我的作為職掌。

折下莖斷絲連的疏麻白花，
將它贈給離居者聊表思念。
老暮之年已漸漸地來到，
不能再親近反而更加疏遠。

駕起龍來云車隆隆，
高高地奔馳沖向天空。
我編結(jié)著桂樹枝條遠望，
為什么越思念越憂心忡忡。

令人憂愁的思緒擺脫不清，
但愿像今天這樣不失禮敬。
人的壽命本來就各有短長，
誰又能消除悲歡離合之恨？
①廣開：大開。天門：上帝所居紫微宮門。按，以下四節(jié)為扮大司命的神尸所唱。②紛：多。吾：大司命自謂。玄云：黑云。乘玄云即以玄云為車，猶云乘云車。漢《郊祀歌》:“靈之車．結(jié)玄云?！雹埏h風：大旋風。④涷(dong4動)雨：暴雨。

⑤君：指少司命。祭祀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迎神、娛神。⑥空桑：山名。據(jù)《呂氏春秋》所載，有侁氏女得嬰兒于空桑，即后來之伊尹。其地在趙代間?？丈Ｍ鞴軏雰褐偎久嘘P，故大司命這樣說。女(ru3汝)：汝。⑦紛總總：眾多的樣子，指九州之人。⑧壽：長壽。夭：早亡。予：我。
⑨清氣：天空中的元氣，也稱作“精氣”。陰陽：陰陽二氣，此處兼及陰陽變化而言。⑩吾：大司命自謂。君：指少司命。齊：原作“齋”，朱熹《楚辭集注》作“齊”，今據(jù)改。齊速，嚴肅地快步走，也叫“趨”，為恭謹之貌。⑾導：引導。之：到。帝：天帝。九坑(gang1剛)：當即《左傳·昭公十一年》說的岡山，楚人曾祭天于岡山。“坑”同“阬”，一本作“阮”，即古“岡”字。⑿靈：《北堂書鈔》等所引作“云”，二字繁體同為雨字頭，相近致誤。云衣，以云霞為衣。被被：衣長的樣子。⒀陸離：長的樣子。⒁壹陰兮壹陽：指萬物生成之理?！吨芤住は缔o上》:“陰陽不測之謂神?！闭x：“天下萬物，皆由陰陽?；蛏虺?，本其所由之理，不可測量之謂神也?！雹邮杪椋荷?王逸稱為“神麻”，神、升聲近)。麻的稈莖折而皮連，有藕斷絲連之意。按，此下三節(jié)為女巫以少司命口吻娛神所唱。⒃遺(wei4謂)：贈。離居：本來親近而現(xiàn)在分離的人。⒄冉冉：漸漸地。極：至。⒅寖(jin4浸)：同“浸”，漸。

(19)轔轔：車聲。
(20)駝(chi2馳)：同“馳”。
(21)延佇:“佇”借為“眝”。延眝，遠望。
(22)羌：何為。

(23)若今：像今天一樣。虧：虧損。
(24)固：本來。當：當然，本來的樣子。
(25)孰：誰。為：作為，起作用。




【賞析】
《大司命》是祭大司命之神的歌舞辭。王夫之《楚辭通釋》說:“大司命統(tǒng)司人之生死，而少司命則司人子嗣之有無。以其所司者嬰稚，故曰少；大，則統(tǒng)攝之辭也?！逼湔f甚是。篇中大司命唱詞曰“何壽夭兮在予”，已說得明明白白?！按笏久?、“司命”早見于金文、楚簡?！洱R侯壺》:“辭誓于大辭(司)命，用兩璧、兩壺、八鼎?！苯晖揭惶柲钩鐾林窈喩嫌小按笏?、句(后)土、司命”；江陵天星觀一號墓出土竹簡上有“司命”、“司禍”、“地宇”、“云君”、“大水”、“東城夫人”等，皆楚人所祀。

《大司命》和《少司命》都表現(xiàn)出戀愛的意思。人類在進入男權社會以后，除個別由原始社會遺留下來的神(如女媧、西王母)，及同婦女有直接關系的神祇(如送子娘娘)之外，其余都是男性的。所以，按常情大司命是男性神。詩中大司命唱詞中表現(xiàn)出的那種威靈顯赫、聲震八荒的氣概，也證明是男性神。司子嗣的少司命則是女性神(詳下篇)。清陳本禮《屈辭精義》云：“前《湘君》、《湘夫人》兩篇章法蟬遞而下，分為兩篇，合之實為一篇也。此篇《大司命》、《少司命》兩篇并序，則合傳之體也。”則大司命、少司命應是一對，相互間有愛戀之情。在儒生和禮官看來，神是莊嚴神圣的，廣大人民群眾卻只能根據(jù)自己的生活去設想神。所以朱熹《楚辭辯證上》云:“楚俗祠祭之歌，今不可得而聞矣。然計其間，或以陰巫下陽鬼，或以陽主接陰鬼，則其辭之褻慢淫荒，當有不可道者?！薄都ⅰ吩凇断婢菲骂}解云：“此篇蓋為男主事陰神之詞，故其情意曲折尤多?！薄洞笏久菲械膶Τ浅洚敶笏久撵`子同娛神的女巫的對唱，而女巫則是以少司命的口吻來表情達意的，只是當時神靈不附身而已(這只是就人的意念而言)。

此詩第一節(jié)四句為扮大司命的巫所唱，一看便知。其自稱“吾”，與第三節(jié)“吾與君兮齊速”一致，則第三節(jié)也應是大司命所唱。此句中稱對方為“君”，則第二節(jié)(有“君回翔兮以下”)也應是大司命所唱。同時，這幾節(jié)中“紛總總兮九州，何壽夭兮在予”，“高飛兮安翔，乘清氣兮御陰陽”也與第一節(jié)大司命所表現(xiàn)出的呼風喚雨、聲勢奪人的氣概一致。同此，第四節(jié)說“壹陰兮壹陽，眾莫知兮余所為”，也只能出于大司命之口。大司命動輒“吾”、“予”、“余”自稱，體現(xiàn)出大權在握、唯我獨尊的意識?！罢凼杪橘庥琛币韵氯?jié)，則完全表現(xiàn)對大司命的懷念，愁懷無限，情緒與前四節(jié)完全不同。這三節(jié)便是女巫以少司命口吻所唱。

這首詩表現(xiàn)大司命的氣派簡直無與倫比。他要到人間，不是讓一般地打開天門，而是“廣開天門”；他以龍為馬，以云為車，命旋風在前開路，讓暴雨澄清曠宇，儼然主宰一切的天帝。大司命在天宮的地位未必很高，但對人間來說掌握著每個人的生死壽夭，則權力可謂大矣。所以，即使在天宮中的班次居于末尾，當他要到人間來時，也可以擺出最大的排場，顯出最大的威嚴。東皇太一雖然至高無上，但楚人祭祀時只是虛虛一過，名義上敬東皇太一，實際上是迎接眾位天神、地祇、人鬼。人們是根據(jù)現(xiàn)實生活來想像神、創(chuàng)造神、對待神的。大司命的氣壯，也就可以不言而喻。

對于大司命的描寫，其服飾、乘駕、精神、職責、作為，都寫到。尤其是用了第一人稱的手法表現(xiàn)出一個執(zhí)掌人類生死大權的尊神的內(nèi)心世界，從中很可以看出中國古代漫長的專制制度社會的投影。作為一個抒情主人公形象，即使不是很可愛的，但卻是具有典型意義的。事實上，他能夠接受祭祀而到人間來，也還是體現(xiàn)了一種重民、親民的思想；而作為一個執(zhí)法者，也是應該有陽剛之氣的。

后三節(jié)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表示對大司命的懷念。如不是以神的身份，便不會說“離居”。其中離別的幽怨，無法擺脫的愁緒，也多少地體現(xiàn)了男權社會中廣大婦女普遍的心理狀況?！罢凼杪橘猬幦A，將以遺兮離居。”為什么要折疏麻呢？聞一多《九歌解詁》說:“蓋疏麻是隱語，借花草中的疏字以暗示行將分散之意。”聞說或者是也。但折麻的原因主要因為麻稈折斷后皮仍連在一起，故以“折麻”喻藕斷絲連之意。后世謝靈運《從斤竹澗越嶺西行》“折麻心莫展”，《南樓中望所遲客詩》“瑤華未敢折”，都是由此處化出，表現(xiàn)久別后一時不能見到的愁情。所以說，折疏麻之瑤華相贈，有身雖離而思念不絕之意。

“乘龍”兩句，是說大司命離開祭堂而去。云為車而龍為馬，正所謂“云從龍，風從虎”，同詩開頭表現(xiàn)的大司命形象一致。神將離去，故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表現(xiàn)出戀念的情緒。離別是不可避免的，只希望以后常常像今晚一樣不虧見面親切之意。你大司命是主宰人的壽命的，人的壽命本來就有定數(shù)，但天地間的悲歡離合誰又能管得了呢？這里問出了一個千百年來無數(shù)男男女女的多情人都永遠不得答案的問題。這首詩中，真是凝聚了人類情感經(jīng)歷中最深刻的內(nèi)容。